2009【信報】驗車偵探 VS 蠱惑二手車



早前中大校園來發生車禍,肇事寶馬解體為三截,被懷疑是一輛積木車,即是將來自一輛或多輛癈車的殘骸/零件重新湊合為一輛行得走得的車,坊間也稱這為百鳥歸巢,平時行走沒甚異樣,可一旦發生碰撞就原形畢露。

其實買二手車時,積木車只是其中一個可能問題,肉眼之下,大部分二手車的品相都很好,但會否敗絮其中?為了降低購買二手車的風險,於是衍生了驗車這門專業。

對,驗車是門專業,起初覺得驗車的人像玄學者,為二手車查三世,後來認為他們更像是偵探,以獨有科學手法偵查一輛車的潛在問題......為的不只是準買家的利益,而是所有道路使用者的安全。

 

為何出現積木車?我問朱祖恩。他在二零零六年偕友人創立了香港驗車(HongKongmotorinspectionHKMI),是本地一家專門提供獨立驗車服務的機構,至今驗過的二手車已超過四千輛,二手車掩飾過去的古惑招數,朱祖恩見過不少,這次向他請教,很自然從積木車談起。

因為有牌薄的車就有價值,朱祖恩說。牌薄即汽車的登記文件,有牌薄的車就可以合法在路上行走。真心希望各位車主不用親身經歷以下程序,車輛法神童裝時,如果有警察到場,他們會向肇事車輛發出驗車令,扣留你的車。如果肇事車輛損毀情況上可接受,那就可以維修,以指定合規格的工序焊接,噴油後再檢查一遍,合格後才容許回到道路上。可是如果肇事車輛嚴重損毀到某個地步,有關部門就不會讓其重回路面---那輛汽車連同其牌薄正式報廢。

 

外來材料本地加工

這就是政府的把關,可以說有警察在的話,這種把關尚算有效,朱祖恩說。可惜並非每次撞車都有警察到場。

至於積木車的出現只能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。朱祖恩說,撞車時如果冇警察到,車主可將其賣給車房,個別車房可能不會理會那輛車的損毀程度,總之用最便宜的方法修復,不惜影響車輛結構,將車輛強行駁回。

新車出廠也不是一體成型,也需要焊接。原廠用的是電焊,可承受拉力最高。之前提及合規格的焊接工序是瓦斯焊,可承受拉力略遜,但尚可用作替代。至於積木車最常用到的叫風煤焊,便捷歸便捷,但可承受拉力相對低,和前兩種焊接比較,更屬不同檔次。加上焊接之處本來是一體的,也是碰撞最受力的地方,現在只是草草縫合,於是再碰撞時有如天魔解體,也就不足為奇了。

這是積木車繞過政府的其中一個渠道,朱祖恩補充說,另一個渠道是,從外地輸入已損毀車輛,通常來自日本的殘骸或組件,當作積木件使用,再重新裝嵌成一輛車。

經他們重組,一輛車左軚都可以變右軚,朱祖恩感嘆道,這種外來材料本地加工的做法,一樣可以避過政府的驗車要求。

說到底只要牌薄仍在,未做保報廢,那輛車就仍有價值,就算他已面目全非。

尤其是年份新的牌簿。朱祖恩說。這次中大肇事的積木車,其牌簿屬一輛寶馬,2003年出廠,2007年才在本港登記落地。

2003年寶馬的牌簿好值錢的如果這次車禍沒通天,會否有人將這車再次重新裝嵌,借屍還魂?真是天曉得。

一輛外表堂堂的二手車,內裏可能五勞七傷,嚴重至積木車,輕微之各項保養失當,準買家想要全面掌握一輛二手車的狀況Condition,做一次全面驗車是一個選擇。嚴謹驗車涉及不少流程,更用到一些有意思的科技,詳見另文,創意忍引進飛機技術。

 

隱藏狀況古惑招盡出

以下我們先看看,為了隱瞞二手車的狀況,可有什麼古惑招。驗車像偵探,偵查問題像玩捉迷藏,不能錯過任何細節。

例如安全帶。安全帶也能反映汽車是否有問題。試過有一部車,牌保聲清是二零零三年車,由外之內的確全部也執得好好,但安全帶卻成了破綻,那安全帶是一九九八年款來的,無理由二零零三年的車用一九九八年的安全帶。再看一次牌薄,原來賣家想騙準新車主,改了牌簿年份,朱祖恩說。

當然要做到這樣一眼關七。平治,寶馬,豐田,本田,蓮花Lotus,法拉利,保時捷...結構上有不同竅妙,驗車人必須對不同車款的細節有相當了解,不過有時只要心水清,不用靠什麼儀器資料,已可察覺不妥。

有時一望那輛車已知它撞過。朱祖恩說。他見過一部車,左邊車頭燈很新淨,右邊?一樣新淨,但問題就是......他們太申新淨了。

牌簿說那是二零零三年車。六年車,假設走了五萬公里,其中三分一路程是夜間行駛,要著車頭燈:如是說來,就是正常行駛車頭燈也會老化,會變黃,不應該如此新的......查問之下,原來那輛車撞過車頭,燈也換了。朱祖恩說。

現在的牌簿只須記錄易手資料,車輛本身的病歷不用披露的。

我們買樓,成交後有問題可以追,反而車呢?車主買方有否責任交代車的歷史?牌簿上除了易手紀錄外,要不要顯示撞車記錄,維修紀錄?客戶現在是不知的,執得靚就得,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也可以。朱祖恩說。

當然,這提議對二手車行及車房肯定是個大衝擊。二手車行擔憂成本昇,車價跌,可是消費者也有權要求透明度,這個矛盾不易解決。曾任職議員的朱祖恩想必更明白這點。(見另交<十年議員的覺悟>)

 

社會責任誰擔當

其實積木車不難識破,問題是政府會否跟進,一兩經非法改裝的車,在路上行駛,可是一件兇器。朱祖恩說。

這次中大發生的積木車禍沒人死亡,以算幸運。事實上,前年荃灣也發生過積木車禍,那次就造成了兩人死亡。和數年前相比,維修技術越來越先進,二手車的化妝技術也越來越高明。以前用肉眼可辨的問題,現在不能了。如果車主在不自知的情況下,在路上駕駛有問題的二手車,到不幸發生,又當是誰的責任?朱祖恩說。

雖然在賬面上,車的價值遠不如樓,可是車的買賣畢竟是特別的:買一個二手單位,若出現天花滲水,地板不平等的問題,頂多只是買家自己受罪,然後麻煩賣家執手尾而已,可是阿,買一輛二手車,若安全方面有癮疾,到出交通意外才察覺,那受傷甚至失去性命的,可能是買賣雙方以外的無辜第三者......這已經超越了單純的消費者權益,而是關乎社會責任的問題了。

 

引進驗飛機技術

「驗車的第一步,就是看牌簿編號吸引擎編號是否一致,然後就是做薄油測試。」朱祖恩說。 所謂薄油測試,就是用塗層分析儀,度一度車身關鍵位置的油漆厚度讀數是否合標準。這是來自檢查飛機的技術,對碩大一架飛機而言,機身油漆過厚可大大提高載重量、耗油量。造成巨大不必要損失,所以飛機有專門儀器油漆厚度,就是塗層分析儀。

朱祖恩將這工具引入作驗車之用,就成了好使好用的「照妖鏡」,以二手車頂的油漆厚道作參考標準,再量車門,車頭等關鍵位置的油漆厚度。不均勻程度在10%上下是可接受的工藝誤差,可是約有地方的度數比其他地方大三、四倍,那很明顯是後來粉飾過,就算粉飾技術很好,騙得過肉眼也騙不過儀器。

「如果有一大片範圍的油漆厚度出現三、四倍誤差,那就有理由懷疑此車曾經撞過,需再詳細檢查。甚至試過測不到讀數,因為油太厚,可能撞過後有補灰,補灰再噴油,致讀數變零。」朱祖恩指出。

驗車人員也會「唧」起車底,查看焊位相對應的「陣位」,更會幫車底拍照二、三十幅相,了解車底情況,例如看有冇漏油痕跡,所有相片會交給客戶。

另外,車的水箱有喉路經引擎走,用作冷卻引擎,如果在水箱喉和引擎的接駁位,那些膠圈墊片老化,引擎會有滲漏,甚至出現水溝油,影響引擎運作,坊間一般稱為「燒簪口」。如何可以避免在買了車,駛到路上才發現燒簪口?方法之一是在水箱做引擎燃燒測試,又稱二氧化碳測試:如有燒簪口,油會滲入水箱,這時抽出一些水箱的水,蒸汽化後運入測試制劑,測試劑本來是藍色,如果有非屬水箱的物質,試劑就會變綠色──即是引擎已燒簪口,需要大修了。

水箱本身也有可能滲漏,檢查方法是做壓力測試:向水箱打進壓力,試水箱有冇滲漏,包括其喉路。如果有滲漏,壓力磅數會跌。

此外車軚坑紋,機油、車廂內的電子按鈕,空調皆為檢查對象。全部完成後,準車主會收到一分約十頁的驗車報告,包括三百項資料,全面告訴你上手車主保養做得好不好,要小執大修的地方多不多。

 

十年議員的覺悟

朱祖恩不是研究汽車工程出身:他本來是位議員。在一九九零年至一九九九年期間,朱祖恩曾任屯門區議員,之後做驗車是希望減少交通意外,但這二零零六年的創業,意外地讓他得到當年蜆殼集團「創業奇兵」計劃的獎項。

提倡二手車驗身,甚至自願驗車,不免影響部分人的利益,朱祖恩也因此受過一些壓力,甚至搔擾,但他仍是樂觀。因他的從政老師,正是同是植根屯門,已故的吳明欽議員──曾是集區議員,區域市政局議員,立法局議員於一身的「三料議員」,也是本港首位遇襲的區議員──遇襲之地,也是屯門。

「做得議員就預左死。」吳明欽曾這樣告誡朱祖恩。「我做了十年議員仍未死,以算賺了。」朱祖恩說。 社會的點滴改變,需要不同的人推動,但願我們的社會,終會愈變愈好。